跋山涉水亲近故乡

文/孙树恒

1

上坟,十几座坟坐立在大榆树的土岗上

清明节,祖先们在土里晒太阳

他们是懂得回收阳光的人,千里迢迢,从山东闯关东,三百多年,黄土,让骨头长出新的骨头

我风尘仆仆,满身尘土,祖先已认不出

爷爷奶奶、父亲、母亲和继母,大哥……

认出了我,那烧尽的纸灰传递的信息

转身的时候,纸灰一直追着我上了轿车

面对祖坟,死的和活着是一样的

活着也是一种冒险,走出很远

关于血脉,它和我身体流淌的一样,有种本能的呼吸与共

2

到东梁,空村不寂寞

坐在二哥树义的土炕上,朴素和文化,接地气

讲到闯关东,讲到自己这个养老女婿

讲到父母分家不公,一种劫后余波的叹息

这声音,像古井里传来的回声

有些狭窄,又有些潮湿

多次走过牛头沟和东梁两地

依次赶着毛驴车、自行车、小四轮

后来他又带着心甘情愿的二嫂和儿子

带着犁铧、锄头、镰刀和种子,回到父母种过的田地和住过的老屋

房前屋后,田野,流过汗水的地方

所有的蒲公英、荞麦和谷子都开了

那口三十米的井,被年轻的大庆、二庆

装上了自来水,穿过村庄的汽车

故意踩下刹车,蹭了蹭二哥家的轿车

擦拭了村庄的灰尘

3

妹妹淑燕和妹夫小林,在夜晚,在新镇

铁锅炖大鹅,水和油,酒香和絮语

响动不息

窗外的人和车来来去去,在乡间道路上的奔跑

夜空水一般的星光,开始打量,包括

几头牛的反刍,几只狗的失眠,

一根根枝的发芽

我甚至伸出手,接住了风吹过来的草

青草的味道,缓缓飘来

一只麻雀在身旁飞过

山村的灯光亮着,一扇门半开半合

风吹到门斗这里,就停了

4

父母与岳父岳母,是两条血脉的表现形式

正如河流,群山,挨得如此接近

就又像后来,雨水跟草木的距离

父母走了,侄男哥女,恰如河流,恰如乐曲,恰如一爷之孙

岳父岳母去了,大姨子小舅子,没有断了筋骨,当是亲情的制高点

我从青春到暮年,无数次归乡,都在小舅子建新家度过

门前叫卖声不绝,家里人声鼎沸,姐姐、外甥和外孙们,纷拥而来

弟媳拿出看家的本领,煎炒烹炸

建新端出乡下农家的土产,猪排和鸡肉

从未开封的酒,如园子里扎进的几棵果树和乡间钉子般的鸟鸣,深深,却从不显露

重叠的所有,血脉与亲情,何曾不在日久弥新里

何曾,可以血脉传承,源远流长,日月升落的不同时辰

在这个窄巷里,依旧像整饬田亩一样

梳理每一个垄沟垄背,是唯一,与这不同血脉相融有关的水系

5

我上火,缄口,关不上身体

每一顿饭,离不开酒,啤酒,白酒

躲不掉,我水草般摇晃

断片,斩断神经,就像不可能拒绝阳光与露水,就像不能拒绝我跋山涉水回故乡

爱我的人,我爱的人,在这个春天

在我荒凉的身体里葳蕤,雨也只能藏在大风雪之中,喜欢与不喜欢,都是掌控者

就像今天中午逝去的一个母亲,四姐夫的母亲

说没就没了,许多人也是这样,太阳迟迟不落下

坐在三旦的车辆,通过公墓的窄桥,小心翼翼,桥晃了一下,又使劲挺直了身子

冥冥中,这次回来是为老人送葬的,一个九十岁高龄的老人,某种天意?巧合?

这么多年,我像是一条游走的鱼,没有爱之水,在岸边等待,就会渴死

我站在小舅子的院子里,有几朵雪花,落在头顶,湿漉漉,天气预报时准时谎

我正如一条游走的鱼,从三十多年前的叫来河的水中探出身来

还要永远将鱼水情深地命运,投身于鱼水之欢共同的涡流?

这些日子,我在刚开的叫来河里寻找花香。

(作者档案:孙树恒,笔名恒心永在,内蒙古奈曼旗人,供职阳光财险内蒙古分公司,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,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,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,西部散文家学会会员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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